第12章 家乡飞鸿传佳音-《南繁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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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家乡飞鸿传佳音

    第一节 佳人无约而至

    海南岛的冬季,气温依然很高,至少跟马林西家乡的初夏差不多,正常他们都穿一件衬衣和一件背心。

    气温高地温也高,在这里育秧,不用像家乡那么担心烂种、烂秧问题,落谷以后个把星期,秧池里就是一片碧绿莹莹的了。

    秧苗展开真叶以后,育种队员也开始忙碌了。马林西每天都要定时到秧池里去转悠,除了看水,防止牲畜糟塌,还要按时到点上去观察记载叶龄。

    记载叶龄,就是观察记录秧苗的生长发育情况。

    根据水稻的生长发育规律,秧苗的叶片生长速度与幼穂的分化程度密切相关。因而,叶龄成为各个育种单位预测杂交水稻制种花期最重要也是最直观的科学手段。

    根据花期预测的情况,可以通过施肥、浇灌等方法去调节叶龄的生长速度。比如大量施肥、大水灌溉,可以促进秧苗的发育,加快叶片生长速度;反之,则会相对延缓叶片生长。这是由于水稻一生中的叶片数目是固定的。

    观察记载叶龄生长发育进度,也是一项技术活。

    移栽之前,秧苗的叶龄观察起来比较方便,移栽到大田以后,秧苗逐渐茂密,观察起来就相当地困难。现在是在秧田期,比较简单。在所有的秧板上,马林西按统计学原理随机取定了十个观察点,每个点固定了十棵秧苗,在秧苗的单数叶片上做上记号。

    做记号用的是削尖了的火柴棍,醮少许红漆,轻轻地点在叶片正面靠近叶尖处。

    所谓轻,就是像青蜓点水那般点一点儿,以能看得出印记为佳。太重,油漆在叶片上的面积太大会形成堆积,那样看上去固然醒目,便于识别读数,但是会灼伤叶片,影响秧苗的正常生长,就达不到科学观测的目的。

    每棵秧苗都按照方位和顺序分别编上号,并在田间观测的记载本上记下它们的起至顺序,每次观测的结果填写在对应的序号后面,然后将一百棵秧苗的叶龄相加,再除以一百,就得出单株叶龄的算术平均值。

    跟其它体力劳动比较起来,记载叶龄是个巧活,雅活。

    所谓雅活,记秧龄这项工作其实也是一种农活,相较于其它农活,显得高雅、文雅。除了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力气,以动脑为主,辅助于较轻的力气便可以完成。海南春季的秧田,没有前茬作物,除了耕翻准备栽插的大田,就是数量不多的秧苗池。远远看去,长方形的秧苗池上水以后,在蓝天白云和周围高大的椰子树衬映下,令人赏心悦目。从秧池旁边经过,总能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精神愉悦。若是秧池中间再有一个身穿白衬衣的人,头戴一顶淡黄的草帽,随着埋头弯腰在薄本上写写画画的肢体动作,就使得原本靓丽的田园作有了如画般的动感,那是多么富有诗意的高雅情境?原本的普通劳动者,也成为了高雅的画中之人。

    观察记载秧龄虽然是个雅活,但时间久了也是蛮累人的。

    在秧田期,秧苗幼小,容易观测,眼睛稍稍定睛观看就可以确认。这样的目测一般是一个人,边观察,边记录。但一百棵秧苗,一一地看清楚,再分别记载下来,然后再计算出结果,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不得不经常直腰,捶背,或是揉眼。否则,也是容易出差错的。

    马林西是专门负责叶龄观察和记载的,自感肩头责任重大,但感到很枯燥,又害怕出差错,老是觉得视觉和精神疲劳。越是觉得疲劳,越是容易花眼。

    今天,才观测不到五十棵呢,就错了两次。于是,马林西站在秧池里就打起了哈欠,双目微闭,两手叉腰,身体后仰,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减压,提神明目。

    然而,不知是什么原因,越是这样,越感觉枯燥无味的累。心里感到失落和期盼,并有一种莫名的惆怅。

    累呢,是因为它非常简单。简单的工作,可以让人不假思索地完成。要是这种简单工作需要不断重复,并且每天都要重复数以百次,那就乏味。再有耐心的人,也会感到枯燥。在这种情境里工作,往往会使人走神。人非草木,一旦走神就会想入非非。

    张爱玲说,人生的最大幸福,是发现自己爱的人正好也爱着自己。

    可是眼下,马林西所爱的人和爱他的人却相隔千山万水,至今音信全无。一个多月了,没有关于家人的丝毫信息。对于新婚燕尔的青年男人来说,这种思念是一种精神上折磨,带来负面效应是情绪的燥动。

    唐代的诗人崔郊曾赠诗与家婢:“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是说,有一种爱情叫情深缘浅。因而,佛说:每个人所见所遇到的都早有安排,统统都是缘。缘起缘灭,缘聚缘散,统统都是天意。

    在每天期盼亲人来信无望的思念中,马林西此刻是无情无缘的心累体累。

    当他直起身子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朝村口看了一眼,一种无以言状期望油然而升,多么希望有某个奇迹出现。

    他特别希望见到的那个人能在那里出现。

    但他转念一想,这真是奇思怪想,滑天下之大稽啊。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呢?人家有自己的工作,即便不忙,她所想的也不一定与自己所想的是一样啊?

    然而,世界上有很多事情,看似不可能,但往往就意味着可能。是天意,还是前世的缘分?因为,就在马林西的无聊与期望中,那个人竟然真的在在眼前出现。

    “呃呀,看你累的。不能歇会儿呀?”柯美英忽然在路边上朝马林西喊,脸上笑盈盈的。

    马林西掩饰着刚才内心的那种焦虑和激动,“这些天你都去哪里了,看不到你影子啊。”又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哪也没去,上班呗。”柯美英没有下车,只是一只脚支地,一只脚踩着脚踏,抱胳膊伏在车龙头上,静静地看着马林西。

    “哦。怎么,不忙啊?哪,帮个忙?”马林西问。

    “帮忙?我能帮你什么啊。”柯美英懒洋洋地直起身子。自从认识马林西以后,她脑子里也常常莫名其妙地会出现他的影子,能和他一起做些什么当然好。

    “能。帮我记数字。一个人容易出错。”马林西一边说,一边淌着水槽朝她走去:“喏。”

    “怎么记?”柯美英接过马林西的本子和笔。

    “从这开始。我报数字,你按我报的顺序记在后面的空格里。”马林西指着记载叶龄的表格。

    “我笨呢。错了我不管。”柯美英嫣然一笑。

    “你看着办。记呀。一点五,一点四,一点六……”马林西弯腰埋头,手指轻轻抚弄秧苗,一棵一棵地向她读报观察到的秧苗叶龄数。

    “再报一遍。声音大点好不好。一点六?一点六……”柯美英一本正经地记录着报的数字,不时地还跟马林西核实一遍。真的害怕给弄错了。

    他报数,她记录。

    一个俊男,埋头在碧波无垠的秧池里如彩画生影;一个靓女,在高大的椰树下若春风桃李,顾盼生辉。他们相得益彰,形影相随。

    两个人配合起来就快多了。不一会,观察记载就结束了。

    “喏,给你。我要先走了。”柯美英将铅笔夹在本子里,轻轻合上,准备递给马林西。

    “忙什么啊。再等三分钟。”马林西并不去接,径自去拿铁铲,给秧池里放水,步履轻盈。

    有的板面上有些小显墩了,不加水,太阳一天晒下来,秧苗的生长速度就会放慢,这也是大意不得的。看似小事一桩,但经常显墩的地方,那些秧苗就会因水分不足,减缓生长速度。

    “你快点儿。三分种啊。都一分钟过去啦。”柯美英的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马林西并不理睬她,“你是塘丰七队的时间啊。”继续按自己的节奏干活,他挨着秧池进水缺口的旁边又挖去一铲泥,缺口变大了,渠水流进秧池板面的速度大大加快了。

    前几天,因为秧苗扎根还没有稳,根须比较浅,是经不起大水灌溉的,弄不好,水流过急,会将刚立针的小秧苗冲翻。现在已一叶一心了,水流可以适当加大。

    “那个老汪呢?怎么总是看见你一个人啊。”柯美英歪着脖子问。

    “他啊。我们有分工,移载前就我记,他有别的事呢。”马林西说着站到水渠里,把铁铲洗干净后,递给柯美英。双手掬水洗了一把脸,然后再慢慢洗去腿上的泥巴。

    水是从东北方向的水库里引来的,一路经过太阳的照射,温暖和煦。

    渠水不深,丛丛簇簇的小草清晰可见。那些青绿中带着微黄的水草,柔滑如丝,在清澈徐缓的流水中似随风曼舞的飘带,加上渠底都是绵软的细沙,踩上去如履绒毯,水草拂过肌肤,似纤手轻抚。清亮的渠水,把两人的影子照得灵动荡漾。

    如此曼妙的时光,载着轻粼粼的波纹,随着流水欢快而去。

    “不是三个人的么?”她又问。一段时间下来,柯美英对育种队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你是说老邢啊。他名义在我们技术组,其实是为领导服务。哪有时间到秧池来呀。”马林西说着,双脚踩进了塑料凉鞋,一手拄着柯美英递过来的铁铲,双脚又轮番在渠水里甩了甩粘在上面的泥沙。

    “那他真是大忙人哪。我说呢,怎么老是你一个人在这里转悠呢。”柯美英将记载本交给马林西。

    “我们回去。”马林西接过笔记本,柯美英推着自行车,俩人并行往村里走去。

    第二节 决绝而后生

    村上春树说:如若相爱,便携手到老;如若错过,便护他安好。人的一辈子很短,能遇到心爱之人,该是多么的幸运!如果你遇到这样的爱情,能牵手的时候,请别肩并肩;能拥抱的时候,请别手牵手;能相爱的时候,请别说分开。珍惜缘分,一起牵手奔向幸福吧!

    马林西与柯美英,他们只要在一起,总会有说不完的话。总觉得时光匆匆,太匆匆。是什么原因,似乎谁也说不清楚。

    忽然,北方不远处升起一股浓烟,滚滚上旋,很快便染黑了一大片天空,就像雷阵雨前的乌云一样翻滚。

    走了一会才发现,这浓烟就来自于育种队宿舍后面沙河西的那一大片甘蔗地。

    柯美英告诉他,是农民们在放火烧甘蔗园呢。

    马林西这才知道,放火烧甘蔗园,是甘蔗生产中必不可少的生长环节。

    甘蔗是根茎类热带经济作物,前茬收割以后,地下的根茎就进入休眠期,来年春季气温回升后,又会长出新芽,成为甘蔗苗。

    前茬甘蔗收割的时候,很难做到平地收割,会在地表留下长短不一的茬口。这些茬口如果不及时铲除,开春时就会在茬口的茎节上长出新芽。这些新芽虽然长得又多又快,但茎杆细长,难以粗壮,非但产量不高,而且含糖量也低,卖不出好价钱。只有从土壤地表以下根部长出的新芽,才会长得粗壮,糖分高。所以,蔗农们必须在前茬甘蔗收割后,将暴露在地表的根部留茬彻底铲除,但这样做劳动量太大,每个生产队都有近百亩甘蔗园,那东西跟竹子一样结实,铲起来非常费工夫。于是,有人发明了烧荒的办法。甘蔗收割以后一段间,等那些残株败叶完全枯萎了,再把它们收拢起来,头尾相接堆在垅头的茬口上,点燃后像火龙一样任其燃烧。那真是浓烟滚滚,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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