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他的声音,很虚弱,很沙哑,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 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了三人的耳朵里。 “我这条命,算是捡回来的。” “医生说,再偏一公分,砸在后脑的要害上,我就直接去见马克思了。” 沙瑞金的心,猛地一揪。 “援朝同志,是我们对不起你!是我们……” “我不想听这个。”赵援朝打断了他,他的目光,越过沙瑞金,落在了他身后的李达康身上。 “李达康。” 李达康的身体,猛地一颤,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我记得,在省委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一句话。” “我说,制度是好的,但最终,还是要看执行的人。” “你当时,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李达康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记得。 他当时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是一阵风,请赵援朝监督。 可结果呢? 转眼之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在他刚刚保证过的地方,发生了比之前恶劣一百倍的事情! “我问你,李达康。”赵援朝的声音,依然很平淡,但那平淡之下,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我老连长的家,为什么会被强拆?” “那些拿着铁锤,拿着撬棍的混混,是谁派去的?” “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省会城市里,如此无法无天?!” “还有!” 赵援朝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质问的气势,却让李达康的身体,摇摇欲坠。 “我被打倒之后,你们京州的警察,过了多久才到现场?” “三分钟!我记得你当时在电话里,是这么吼的!” “可结果呢?是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 “如果不是我的警卫员在,如果不是那些兵还在,我老连长的家人,是不是就要被那群畜生,活活打死?!” “我,是不是就要躺在那片血泊里,等着你们的人,来给我收尸?!” 一连串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扎在李达康的心上。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滚滚而下。 他想解释,说自己已经抓了人,已经查了案。 但是,在赵援朝这血淋淋的质问面前,他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赵援朝的目光,变得无比的锐利。 “到底是谁!在包庇那些强拆的分子!” “到底是谁!是这张黑色网络的保护伞!” “你,李达康,你这个京州市委书记,你查出来了吗?!” “你,答得上来吗?!” 最后那一句,赵援朝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 吼完之后,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了头上的伤口,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噗通!” 李达康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了赵援朝的病床前。 他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 “援朝同志……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人民……我……我没用啊……” 一个在汉东政坛,以霸道和强硬著称的市委书记,此刻,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哭得泣不成声。 李达康的哭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跪在那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这里面,有恐惧,有悔恨,但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被现实彻底击垮的无力感。 他李达康,自问为官多年,一心扑在GDP上,为了京州的发展,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也背了不知道多少黑锅。 他以为,只要经济上去了,城市变漂亮了,他就是一个好官。 可是今天,在赵援朝的质问面前,他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一个连自己治下百姓的基本安全都保障不了的市委书记,一个连英雄家人都护不住的市委书记,GDP再高,又有什么用? 那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那宽阔整洁的马路,都成了对他最大的讽刺。 赵援朝没有去看他。 他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平复着刚刚因为激动而变得急促的呼吸。 头上的伤口,一阵阵地抽痛,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他身后,是二十集团军的十万将士。 他面前,是整个腐烂的汉东官场。 这场仗,他必须打下去。 而且,必须打赢。 沙瑞金和高育良站在一旁,看着跪地痛哭的李达康,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兔死狐悲。 李达康的今天,或许,就是他们的明天。 沙瑞金走上前,想去扶李达康,嘴里劝道:“达康同志,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让他跪着。” 赵援朝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沙瑞金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赵援朝睁开眼睛,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沙瑞金的脸上。 “沙书记,我记得,我倒下的前一刻,你也在场。” 沙瑞金的身体,猛地一颤。 “我记得,你当时,还想用你省委书记的身份,去镇住那群亡命之徒。” “结果呢?”赵援朝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人家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去你妈的省委书记’,这是原话吧?” 沙瑞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他堂堂一个省委书记,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一群地痞流氓指着鼻子骂。 这件事,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 现在,被赵援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重新揭开,更是让他无地自容。 “沙书记,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很愤怒?”赵援朝看着他,眼神里,却没有任何同情。 “你是不是觉得,你们汉东的这些刁民,太无法无天了?” 沙瑞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告诉你,沙瑞金,这不是刁民的问题!”赵援朝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当官的,长期以来,对这些黑恶势力,纵容、包庇,甚至同流合污!他们怎么敢这么嚣张?!” “如果不是你们的公权力,已经失去了它应有的威严和公信力!他们怎么敢不把你这个省委书记放在眼里?!” “说到底,是你们自己,把自己的脸,丢尽了!” 赵援朝的话,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沙瑞金和高育良的脸上。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