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她一双莹眸由于过度的讶异,不自主睁得又圆又大。黑瞳白仁,清冽逼人,碰巧隔在殿宇的袅袅烟丝中,妙似一泓江南早春时分的潋滟晴波,在薄雾迷溟之下,越发光华璀璨。 见此情形,皇帝漆夜般的瞳仁微一收缩,凤目流露出刹那间的惊诧之色,唇角随之牵出一丝浅若行云的笑意。 孟和汗眼明心亮,即刻低斥一声:“阿茹娜,快跪下,不得放肆!陛下命你抬头,你须垂眼抬脸,岂可直视陛下的龙颜!” 他旋即离座,向皇帝拱手谢罪:“臣教女无方,请陛下息怒。” 阿茹娜闻言,忽如悬崖勒马,自濒死的困局中解脱出来,噗通一声跪地,将头垂得极低。 她的脑中一片混沌,惊惑又茫然,一颗心扑通扑通,几欲从嗓眼直蹦而出,但圣驾当前,唯有拼命压抑急促的喘息,道:“臣女..….冒犯圣驾,罪当万死!” “万死?”皇帝嗤一下轻笑出声:“公主生得这般容采夺目,是世间少有的美人,朕一向怜香惜玉,莫说你冲撞朕,即便伤了朕,朕岂又忍心损毁公主分毫。” 顷刻间,孟和汗头脑里闪过了许许多多骇人的念头,他听闻皇帝内宠颇多,自他登基以来,各色各样的美人被权臣以各种名目络绎不绝地送入宫闱,而皇帝对此总是来者不拒..….到如今.…..他忽觉冷汗涔涔,背后的衣衫已经湿透,他心中蓦地一凉,断断不敢再往下想。 殿中蓦然沉寂,皇帝似乎也察觉是自己言语失妥之故,这才敛了敛神色,稍作分辨道:“朕与裴颍虽是君臣之属,然打小棠棣之义甚笃,公主乃他未过门的妻子,即朕来日的弟媳,若有丝毫损伤,朕如何去跟他交代。再者,公主在外邦长大,一时未识宫规也是有的,朕自当体察,岂会计较。” 他话锋一转,又含笑道:“精通汉学的藩外才子朕见识过不少,外族女子亦通晓汉学的却是鲜见,阿茹娜公主,朕来问你,所学诗文当中,可有那一句是你最喜爱的?” 好容易才匀停气息,皇帝一发问,阿茹娜心下又咯噔一跳,额上更是渗出一层薄汗。 眼皮底下的金砖地面,散发幽光,映出她惊魂未定的困窘模样……她突然愣了一愣,那黑金亮光中诚惶诚恐的面容,怎么就是自己了呢? 她平日在蒙兀,对内替父汗管账持家,在外跑马射猎,不曾畏惧,如今怎么在中原天子跟前,却失了风范,这一失态,丢的可是家族的脸面,蒙兀的脸面。 亏得这一息冷静,她一壁思索皇帝的问话,一壁放胆去想——刻下窘迫再甚,任我言语再放诞,皇帝也少不得留父汗与连王些许薄面,不至于危及任何人的性命,何况……中原在这皇帝的治下物阜民丰,他大抵是个明君,我怎么就乱想他是个不辨是非,滥杀无辜的人呢?实在是自己过分忧恐了…… 如是心绪一稳,便很快有了主意,她暗自思忖再三,又在心中掂量一番,才用汉语徐徐答道:“回陛下话,不怕陛下取笑,臣女最爱的诗文是这一句'妻子好合,如鼓琴瑟',意为夫妻之间情投意合,琴瑟和鸣,能得永年好合。臣女一介女流,又自外邦而来,区闻陬见,只求岁月静好,与夫君厮守至白头。” 第(3/3)页